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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死無對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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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夫人轉過頭,驚出一身冷汗。這阮掌櫃就像許久不進食的野獸般緊盯著她,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撕碎她做食物。

這位置自然不能再站人,大夫人幾步跑到南楚杉身後,南楚杉瞥她一眼,著王九保護,又對蕭予戈道:“大人,阮掌櫃既已現身,可是要進行訊問?”

蕭予戈未答,只是以喜怒不明的目光望著披頭散發,衣衫不整的阮掌櫃。沈默些許時刻,才開口道:“阮掌櫃,你不是想見本官麽?本官就在這兒。”

阮掌櫃搖頭晃腦地看著他,陡然,伸出雙手就來掐蕭予戈的脖子,蕭予戈當即閃開,南楚杉與吳璽一人一只胳膊,將阮掌櫃暫時壓制。蕭予戈繞到他身後,伸手到他脖頸處摸索,緩慢拔出一根半寸長的銀針,這阮掌櫃的身子登時癱軟在地,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。

南楚杉見狀,偏頭去問大夫人近日可有什麽人來見過阮掌櫃,大夫人細細想了會兒,回說只有分號的掌事們來過,又說起阮掌櫃發狂前,曾見過布坊的莫管事。蕭予戈令她去請,大夫人不多思考,立刻催人出去。

安置好阮掌櫃,一行人回到大廳,這莫掌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,還不等他作揖問好,蕭予戈率先發問,“莫管事腿腳不好?”

莫管事拜了拜,“回大人的話,這是小人的老毛病了,一到陰雨天就疼得厲害。”

“且坐下罷。”

蕭予戈問了些話,莫掌事皆是對答如流,可一提起這些碎布,他卻是有些吞吐,支支吾吾好半會兒都道不出一個字。

“莫管事,知便是知,不知便是不知,你這樣的表現是何意思?難不成是在默認?”南楚杉厲聲發問。

這莫管事好歹見過些世面,只稍稍變了下臉色,“每日賣出這麽多布匹,我著實記不清。這當真是阮家布坊販售的商品麽?大人莫要聽信奸人之言,降罪於無辜之人。”

“你們無辜與否,本官心中自然有數。”說著,他從懷裏摸出一封信拍到手邊小幾上,“本官日前收到這封匿名信,信上舉報你阮府中人曾在黑市大量購買禁藥。”

大夫人一聽,險些就要昏倒,得南楚柳攙扶,這才沒有太過失態,而後不自覺提高點聲調,“我阮府的人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。”

“是麽?”蕭予戈看向歸來的王九,“可是有什麽發現?”

王九抱拳,自腰間翻出幾包藥,“這些都是屬下在煎藥的小屋櫃子裏發現的。”

“我又怎知這不是大人的栽贓?”大夫人恢覆原本咄咄逼人的姿態,如實問道。

蕭予戈道:“王九,引路。”

待在煎藥小屋、有護衛看守的書房及阮老爺房內翻找到大量藥物時,大夫人喋喋不休的嘴終是緊閉。

“可知這是什麽?”蕭予戈問臨時被請來的大夫,大夫放下掀開的藥包,“回大人。這是‘斷魂散’,食三五日,欲/仙/欲/死,如登極樂。而長期服食,則可令人神志混亂,暴戾無情,更嚴重的,可置人於死地。”

大夫人急了,緊搖管家的衣袖,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家裏怎麽會有這些東西?”管家也是又慌又惑,直說不知。

蕭予戈托吳璽送走大夫,走到大夫人身前,“在事情水落石出前,還請夫人稍安勿躁。”這大夫人如何能不煩躁?可又不能發作得太厲害,只得站在一邊生悶氣。

“時候差不多了,且去瞧瞧阮掌櫃罷。”蕭予戈剛踏出大廳,前頭就有一人疾跑過來。

“夫人,夫人不好了,老爺又發病了!現在正坐在井邊,誰勸都不動。”大夫人趕忙帶著管家過去,蕭予戈等人緊隨其後。

阮掌櫃坐在井沿上,手掌朝天,眼神一動不動地釘在上頭。大夫人喊了他一聲,他也不理睬,就顧自甩著腿,像個孩子。

蕭予戈走上前,他警惕地轉來,似是埋怨般地大叫,“蕭瑾懷,你怎麽還沒死?”

蕭予戈目光一緊,這阮掌櫃繼續道:“像你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?還有你那個叫永樂的兒子,瞧著既不懂音律,又不甚喜悅,不如改叫永悲。”說著,他自己倒是嘻嘻笑了兩聲,又凝望蕭予戈好一陣子,“蕭永樂,你怎麽還活在這個世上?你這麽個罪臣之子,考上狀元又有什麽用,最後還不是到這個小破縣城裏當個芝麻小官。”

“你若還不下來,本官就動手了。”

阮掌櫃大笑,“蕭永樂,你既然想活著,那我就讓你活得生不如死。”他縱身一跳,濺起一大團水花,身旁的仆人系好繩子跳井救人,卻聽大夫人趴在井邊驚呼。蕭予戈湊近一看,只見阮掌櫃伸手掐緊仆人的脖子,察覺蕭予戈身影後,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詭譎笑意,隨即拽著仆人一道沈底。聞訊而來的二夫人以似怨恨又似喜悅的目光看著蕭予戈,而後者用手遮住大半張臉頰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阮掌櫃先前的刑期因病情加重,尚未服滿,這屍體需交由衙門處置。大夫人敢怒不敢言,只得看著衙役們擡走兩具泡得有點腫脹的男屍。

是夜。

蕭予戈倒完洗澡水回來,正見南楚杉坐在院裏小廳裏下棋,於是放下木盆靠近,直接在她對面落座,“對月自弈,師爺真是好雅興。”

“心裏有些煩悶,想找些事情排解罷了。”她又落下一手,收走幾顆圍困的白棋,“阮府的事,我至今都無清晰的頭緒。就像是被什麽人圍在毛線團裏,越扯越亂。”

蕭予戈伸手拿過棋簍,往盤上放子,“莫說師爺,本官也只是一知半解。”

“那大人你……”南楚杉心裏生起一縷火花,還未弄清楚就貿然行事,這人是想找死嗎?

“本官輸了。”

南楚杉低頭,只見蕭予戈走的棋步皆是往死路去的,“大人何必如此?”

“兩條活生生的性命就在本官面前消失,而起因只是本官的幾個猜測。”蕭予戈望著棋盤,眼神裏是滿滿的愁緒,“本官那時究竟在想什麽?還未尋得確切證據就想去拿人,真是太過自大了。”

“既種下因,就必須接受其果。大人好自為之。”言罷,南楚杉起身離開。

蕭予戈伸手在棋盤上劃拉,直把這棋局攪得亂七八糟才停手,又收起心底的煩躁不安將棋子逐一歸位。

隔日清晨,衙門外的大鼓作響。

蕭予戈聞得消息,正正衣冠,拍拍尚在睡夢中的臉頰,邁步走向公堂。

落座後敲響驚堂木,喝問堂下人來歷。對方驚得抖抖身子,腿一軟跪倒在地,哭訴道:“回大人,小人是新來環海縣的游方道士淩道子。我身旁這位壯士一直說我偷了他的錢袋,還叫人將我毒打一頓,我這才擊鼓求大人做主!”他擡手抹了抹臉,微短的袖子因他動作的拉伸,往後移動,露出數塊青紫。

蕭予戈問站立不動的布衣男子,“他的話可是屬實?”

“大人,”男子抱拳,“這道士原先在多個縣鎮坑蒙拐騙,草民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。”

“替天行道?那你就是承認他身上這傷是你造成的?”

“是草民。”

南楚杉停筆,“惡意傷人,當罰一月牢期。”淩道子哼哼出聲,像是頗為讚同南楚杉的話。陡然,一根籌子落到他眼前,依著律法規定,一枝籌子即為十大板,衙役們就要前來架人,淩道子大喊,“師爺口中說的分明是這姜昴,為何卻是我要挨板子。大人,小人不服!”

蕭予戈指指他腳邊,淩道子低頭一瞧,頓時大驚失色,地上躺著個鼓鼓囊囊的錢袋,無論是做工還是花色,都與姜昴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轍。想來應是他剛才磕頭時,不留神從身上掉出來的。

“犯盜竊罪,不管理由如何,先打十大板。行刑!”

公堂之上一時哀嚎聲起,聽得人有些心慌。

十大板打完,這淩道子趴在長凳上喘大氣,如先前那般哭訴道:“你這位大人真是可怕至極,我定要請大祖來為我討個公道。”這些玄道上的東西,蕭予戈不甚了解,但大祖他倒是有所耳聞。

相傳這大祖是道宗之首,可呼風喚雨,通天入地,無所不能。若大祖想讓誰死,這人就絕對活不了。

可這個道士……

蕭予戈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,雖說他不信神鬼之事,可請大祖怎麽著也得沐浴更衣,焚香念咒,如他這般隨口在嘴裏念念叨叨的,恐怕只是在故弄玄虛而已。

“來人,且押姜昴入地牢。”衙役得令,這姜昴甩袖,別開他們的手,雄赳赳,氣昂昂地離開。

蕭予戈看著還在長板凳上念咒語的淩道子,心裏一時犯起難,便偏頭去看南楚杉,這南楚杉還在做記錄,覺察到熾熱目光後擡頭,對淩道子平靜地說:“我剛才問過大祖,大祖說這位大人是紫微星降世,他動不得。”

淩道子狐疑地望著他們,“當真?果然?”

“騙你做什麽?”

他看了蕭予戈好一會兒,慢悠悠起身扶著腰出去,留蕭予戈和南楚杉對視無語。

“大人近日可要留神,或有血光之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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